Chapter.1 闷热夏天与墙上的洞

    1998年7月，东京的夏天来得格外早。

    空气像被蒸笼罩住，蝉鸣从老公寓楼外的梧桐树上连绵不绝地响起，聒噪而单调。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房间，照得地板上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长谷川大和把行李箱最后一件东西扔到角落，擦了擦额头的汗，环顾这个新家。

    这栋建于昭和末期的公寓楼，位于练马区一条安静的住宅街上。墙壁刷着泛黄的乳白漆，走廊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
    父亲长谷川浩一是个典型的薪水族商人，这次再婚的对象是28岁的田中幸子——一个让大和第一次见到时几乎忘了呼吸的女人。

    幸子有着典型的日本古典美：鹅蛋脸，肤色白得近乎透明，像上好的瓷器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黑发长及腰际，洗过之后总是带着淡淡的山茶花洗发水香味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不大，却弯成好看的月牙，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下垂，带着一点无辜的俏皮。嘴唇薄而红润，说话时声音轻柔，像六月雨后荷叶上滚动的露珠。最致命的是她的身段——和服式的家居服包裹着丰满却不失匀称的曲线，胸前饱满，腰肢细软，走路时裙摆轻晃，像一朵在风中微微摇曳的白兰花。

    搬家那天，幸子穿着浅蓝色的浴衣，袖口绣着细小的白梅。她弯腰帮大和整理书架时，领口微微敞开，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和隐约可见的锁骨窝。阳光正好落在那片肌肤上，映出细腻的纹理。

    大和赶紧移开视线，心跳得像擂鼓。他17岁，正处在最躁动的年纪，却第一次发现，所谓的“美”，原来可以这样安静地、毫无防备地刺穿一个少年的心脏。

    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笑得志得意满：“以后就要麻烦幸子照顾你了。大和，叫mama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幸子さん。”大和低声叫了一句，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。

    幸子抬起头，冲他温柔地笑：“叫幸子就好，我们差不了多少岁，叫mama会让我觉得自己老了呢。”她眨眨眼，语气里带着俏皮的撒娇。

    父亲哈哈大笑，说幸子小姐就是这样可爱。

    三天后，父亲要出差去大阪开拓新市场，这次的出差时长有整整三个月。

    临走前，他在玄关抱了抱幸子，亲了亲她的额头，又转头对大和说：“家里就拜托你多帮帮幸子了，你现在是男人了。”大和敷衍地嗯了一声，看着父亲拖着行李箱消失在炎热的阳光里。

    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。只剩蝉鸣、远处电车驶过的轰鸣，以及幸子在厨房切菜的轻柔声响。

    大和的房间在主卧隔壁。晚上，他躺在床上，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动静——幸子在洗澡，水声淅沥，偶尔夹杂她轻哼的歌声，是《First   Love》的旋律，宇多田光的嗓音被她学得柔软而青涩。

    大和翻了个身，盯着天花板，胸口像堵了块石头。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，只知道自从见到幸子那天起，他的梦里开始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，雪白、柔软、带着山茶花的香气。

    第二天中午，他独自在房间收拾东西。

    阳光炙热，窗外梧桐树的叶子被晒得卷边。

    他蹲下来整理床头柜后面的杂物时，手指无意间触到一个凹陷。低头一看，墙角靠近地面的地方，有一个大约一厘米直径的小洞。洞口边缘被旧墙漆包着，显然是很久以前留下的。洞的位置很隐蔽，被床头柜挡了大半，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
    大和的心突然跳了一下。他跪下来，凑近了看。洞的另一边，隐约能看到一点光——那是父母卧室的灯光方向。他咽了口唾沫，用手指轻轻抠了抠，洞居然通透了，能直接看到对面大床的下半部分和衣柜的一角。

    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，赶紧找了张旧海报贴上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。但整个下午，他都心神不宁。脑海里反复浮现那个洞，以及洞另一边可能出现的画面。

    傍晚，幸子做好了晚饭，叫他去吃。餐桌上摆着炸虾、天妇罗、味增汤，热气腾腾。她穿着米白色的无袖家居裙，肩膀和手臂的线条在夕阳余晖里像镀了一层淡金。头发随意挽起，几缕碎发垂在耳边。

    “大和君，尝尝看合不合口味？”她夹了一只炸虾放到他碗里，笑得温柔。大和低头咬了一口，外皮酥脆，虾rou鲜甜，但他却尝不出味道。眼睛忍不住偷偷瞄她——她低头喝汤时，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，唇瓣沾了一点汤汁，舌尖轻轻舔过，像一朵花瓣沾了露水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不合胃口吗？”幸子察觉到他的走神，歪头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……很好吃。”大和慌忙摇头，脸微微发烫。

    饭后，幸子去洗澡。大和回到房间，鬼使神差地关了灯，跪在床头柜旁，轻轻揭开海报的一角。洞里透出暖黄的灯光。他屏住呼吸，把眼睛贴上去。

    隔壁，幸子刚洗完澡。她背对着洞的方向，正在擦身体。水珠顺着她光滑的背脊滑下，在腰窝处积成一小汪，又被毛巾轻轻拭去。她弯腰时，长发瀑布般垂落，遮住了半边身体，却更显神秘。

    接着，她穿上一件淡粉色的丝质吊带睡裙，布料轻薄，几乎贴着皮肤，勾勒出胸前的饱满弧度和臀部的圆润曲线。灯光下，那件睡裙近乎透明，若隐若现地透出肌肤的颜色，像一层薄雾笼罩的月光。

    大和的呼吸乱了。他从未如此近距离、如此真实地凝视一个女人的身体。青春期的本能像野火一样在胸腔里烧起来，灼热、混乱、带着罪恶感。他知道这不对，知道自己不该看，可眼睛却像被钉住了一样移不开。

    幸子关了灯，只留一盏小夜灯。她躺在床上，面向洞的方向——不，或许只是巧合。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，洒在她脸上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柔软的阴影。她闭着眼睛，似乎在想什么，嘴角带着一丝寂寞的弧度。

    大和悄悄退开，用海报重新盖好洞，躺回床上。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。他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，脑海里全是她——雪白的肩、纤细的腰、睡裙下若隐若现的曲线，还有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。

    第二天去学校，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。上课时，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三角函数，他却望着窗外。夏天的天空蓝得刺眼，白云懒洋洋地飘。cao场上，田径部的女生们在跑步，短裙翻飞。但他的脑海里，却不断浮现着幸子的脸——她笑时的酒窝，她低头喝汤时的侧脸，她擦身体时背脊的弧度。

    午休时，一个短发活泼的同班女生红着脸堵在他教室门口，递给他一封粉色的信：“长谷川君……我、我一直很喜欢你！请、请和我交往！”周围起哄声四起。

    大和看着她期待的眼睛，却只觉得索然无味。他礼貌地接过信，却摇头：“抱歉，但是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事。”

    女生眼眶瞬间红了，转身跑开。朋

    友拍着他肩膀笑：“喂，你疯啦？她可是班上最可爱的之一！”大和只是笑了笑，没解释。

    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——他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，一个不该想的、遥远又近在咫尺的女人。

    放学回家的电车上，他靠着车窗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。

    夕阳把整座城市染成橙红，像一层薄薄的蜜。蝉鸣、汽笛、人声，所有声音都远了。

    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复回荡：

    今晚……她会穿什么颜色的睡裙？

    而他不知道的是，洞的另一边，幸子正站在镜子前，轻轻抚过自己的锁骨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